打开CD，放入唱盘，按下播放键，经年累月下来，彷彿是一种反射动作，没有太多思索。家里的前级几乎不关机，音量停留在上一张CD播放时的设定，可是，当我播放这张「莫扎特法国号协奏曲全集」时，却皱了一下眉头，奇怪，怎么音量相对这么小？先不忙着把音量开大，继续听下去。为什么？莫扎特时代的乐团规模还没扩大，不用拿浪漫乐派时期的编制来比，光是贝多芬设定的交响乐团编制，大概都比莫扎特还大，所以，听他的法国号协奏曲感觉音量比较小、动态比较小，那是正常的是，并不是音响哪里出了问题，可是，英国启蒙时代乐团（Orchestra of the Age of Enlightment）录制的这张法国号协奏曲，越听越觉得不一样，音质特别柔软，而且对比也显得较小。
我怀疑是音量设定的问题，第一乐章听到一半，就把音量往上加，开到认为正常的音量，嗯，还是不对，虽然乐团的声部和谐，音乐表情带有莫扎特那种活泼天真，可是对比相对显得弱，好像乐团每一个声部乐器，不约而同地用较小的音量拉奏。这是录音的问题吗？我看着唱片侧标写着Amazon满分推荐，心里直滴咕着：「难到满分是这样的水准？」
听了有疑惑，其实答案都在手上，这时拿出唱片内页的介绍准没错。当然，唱片侧标除了那个Amazon广告词之外，一样有线索可循。负责吹奏法国号的Roger Montgomery，侧标写着「自然圆号」，难怪，这乐团根本是「仿古演出」，我猜弦乐群大概用的也是羊肠弦。在现代有按键气阀的法国号出现之前，管弦乐团用的是自然号，全靠吹奏的人嘴型与呼吸变化来控制音准，吹奏的难度当然高，光是追求音准就很难了，如果作曲家写个轻快一点的旋律，那吹奏自然号的演奏家肯定心里面要骂人：「难道作曲家不知道自然号很难吹得又准又快？这么写音乐不是折腾人吗？」
Horn Concerto in E - Flat Major K.495 No. 4- II. Romance
不过吹奏莫扎特法国号协奏曲的演奏家，不管多难吹奏，绝对会努力吹得尽善尽美，因为法国号当作协奏曲的主角，曲子可真的少之又少，即便我们在许多交响曲当中，法国号都有相当重的份量，听布拉姆斯或马勒，法国号肯定要记上一笔，可是真正的法国号协奏曲，抱歉，没几个人写，而且，在古典音乐史上从来就只有一个人可以让法国号「愉悦地唱歌」，那就是莫扎特。
不信，您来听这张法国号协奏曲全集，莫扎特总共写了五首，每一首的长度都精致小巧，三或四个乐章不等，但每一曲都约莫十来分钟，莫扎特充分发挥了法国号温暖厚实的音色，而且几乎把法国号当作男中音一样，用唱歌一般的表情与乐团应和。
启蒙时代乐团演奏的版本，因为使用了「遵循古法」的乐器，自然号听起来更富有歌唱性，为了让自然号能更游刃有余地变换嘴形、调整音准，速度上走得慢一些，让这一整套法国号协奏曲听起来更轻松、更惬意、更舒适。如果您曾经听过现代法国号吹奏的版本，却不知道Signum这一版用的是自然号，可能会觉得这法国号怎么吹起来有点拖泥带水，音与音之间似乎有些含混，音不是一口气跳到准的位置，而是感觉法国号的音符中间呼无形中「黏在一起」，是的，那是自然号的特色，因为没有气阀控制，要把每一个音切得干净利落很难，但是也因为这个黏，呈现出难得一见的复古风。
二十世纪曾经吹起复古风，追求旧时代的乐器复兴，我不知道启蒙时代乐团是不是这股复古风潮的继承者，但是，如果想收藏「古意盎然」的法国号（不，应该说自然号）演出版本，Signum这个版本值得推荐，而启蒙时代乐团愉悦而轻盈的演奏表情，可真有莫扎特的气质与精神啊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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